跋涉者的脚印
——访十一届全国人大常委任克礼
任克礼,1936年7月生,安徽无为人。大专学历。1955年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。1952年8月参加工作。历任安徽铜陵官山铜矿政治处主任,铜陵狮子山矿党委书记,中共安徽省铜陵市委组织部副部长、市委常委、市委秘书长,中共安徽省铜陵市委副书记,中共安徽铜陵有色公司党委书记,中共云南省委常委、组织部长。1992年起任中共河南省委副书记。1995年12月当选为第六届中共河南省委副书记。1998年1月至2003年1月任第九届河南省人大常委会主任。十届全国人大常委、十一届全国人大常委。
著作:《新时期党建工作》(人民出版社);《实践中的思索》(中国经济出版社);《奋进在红旗下》(红旗出版社)。
经典语录:任期有限,事业无穷。
高高的个子,朗朗的笑语,敏捷的思维,出众的口才,充沛的精力——很难相信,面前的任克礼已70高龄了。心年轻、人未老。更没想到,为了接受我们的采访,他竟连夜赶写了一篇3000字的文稿——多么认真的态度,多么严谨的作风啊!
在杨家山他的旧居里,在和他的交谈、交流中,我们感受到了他对家乡那份深深的眷恋之情。
小院里栽种的米兰、梅花、美人蕉叶肥、果红、花艳,把小院装点得生机盎然。入客厅,抬头看,风景这边独好:正墙上分别悬挂着众多国家领导人和任克礼的合影。侧墙上挂着一幅书法,上写“精·气·神”三个大字。观其形,笔墨遒劲,棱角分明,气势磅礴,当为高手所书。一看落款,了不得,竟是我国一代书法宗师,启功之弟启骧所作。领导合影,名流赐字,从侧面反映了任克礼的好人缘,好人气,好人品。
在娓娓乡音中,任克礼向我们讲述了他忙碌而充实,跋涉而漂流的一生。
跋涉之一:从江北到江南
任克礼出生在江北无为县的一个普通农民之家。无为属圩区,襟江而带湖,地势低洼,一到梅雨季节,水漫而田没。当地民谚曰:“小小无为洲,十年九不收”,农民到初夏则慨叹:“圩田好做,五月难过” 。任克礼作为家庭惟一男孩,他较早就有了“责任”意识。土改分得几亩薄田,田少人多,加之水灾频发,那日子过得缺油少醋,寡淡无味。有消息说,铜官山正在恢复建设,招收矿工。当地一些年轻人跃跃欲试,任克礼也怦然心动。与其在家里苦守,不如到外面闯闯,靠自己挣钱来报答母亲,养家糊口。俗话说,儿行千里母担忧,母亲舍不得儿子远走高飞。一是任克礼其时尚未成年,嫩竹扁担怎能挑重担?担心其自立能力。二是出门在外,人生地不熟,无人照料,听说矿工活累,儿子是否能吃得那个苦。任克礼主意已定,他想:别人能干,我为什么不能干?总不能一辈子靠母亲吃饭吧!前思后想,去意已决。在说服了母亲之后,1952年8月,年仅15岁的任克礼,背着铺盖卷,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跋涉。从无为县到刘家渡25公里,任克礼独行在不见尽头的圩堤上,用脚一步步“丈量”家乡与铜陵的距离。只有身影相随,只有哗哗的江水拍打着堤岸,与少年任克礼一路相伴。
开矿初期,条件简陋。一批渡江南下的农民,住在草为顶、席作墙的临时工棚里等待招工。试用期3―6个月,根据表现,决定去留。下井采矿,出矿,没有任何劳保品,赤手空拳扒矿石,人肉与矿石零距离接触。一个班下来,蓬头垢面,双手血糊糊。结果,没等到3个月,有些人就先炒了矿里鱿鱼,卷起铺盖打道回府了。任克礼咬牙坚持,留了下来,因其“吃苦耐劳”的良好表现而为矿里录取。“坚持就是胜利”——任克礼过了第一关。
跋涉之二:从企业到政府
时隔30年后的 1983年1月,任克礼已任铜陵有色公司党委书记。在安徽,铜陵有色、马钢和淮南、淮北煤矿均为特大型企业,地市级编制、直属国家对口部委领导,经济地位举足轻重,被称为皖籍“四大家族”(后加上安庆石化,改叫“五子登科”)。从一名普通的矿工,成长为一个大企业领导,任克礼跋涉的脚步坚实而快捷。
1988年2月,任克礼任铜陵市代市长。由企业领导到政府领导,任克礼是怎样转换角色并演好这个角色的呢?
任克礼:我接任政府领导后,第一件事是摸清情况,进行调研。没有调查,就没有发言权,更没有决策权。兵法曰:“知己知彼,百战不殆”,不打无准备之仗,不打无把握之仗,不明就里,匆忙上阵,往往欲速不达。一调查,感觉形势相当严峻。经过梳理,我认为突出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:
一是改革处在关键时刻,许多政策法规处于调整之中,处理问题较难把握分寸,既不能“左”也不能“右”;二是贷款困难,企业运转不开;三是税源不足,财政吃紧,收支失衡,出现赤字;四是市场物价波动,市民心里恐慌,进而影响社会安定团结;五是作为传统的计划经济城市,人们观念陈旧,缺乏市场经济意识。说实话,相对而言,企业领导好当,较单纯,把生产抓好就行了。而政府领导面大点多,较复杂,要“上管天文地理、下管鸡毛蒜皮”,方方面面都要顾及。事情千头万绪,但主要矛盾却集中在“钱”字上,有钱好办事,经济抓上去了,其他问题就会迎刃而解。当务之急是“保吃饭”,解决当年收支平衡的问题,所以,第一步采取应急措施,以我兼任有色公司党委书记的身份,促成有色与地方的联营合作。从二冶电解铜扩建开始,凡有铜加工项目,均要分给地方企业联营,这样地方可得一块税收。铜产品的延伸加工回报快,效果好,当年就弥补了地方财政缺口。当然,最重要的还是城市长远发展规划。一个城市的发展壮大,离不开城市基础建设(硬件),在原领导既定的项目上,抓落实,促进度。铜陵的优势是资源丰富,但交通基础却相对薄弱和滞后。铁路到铜陵是尽头,被人称作“盲肠”,公路往北即为长江天堑所阻,望江兴叹。还有,电厂装机容量少,不时拉闸限电,影响企业生产和市民生活。这些“瓶颈”制约了铜陵经济发展的空间。几任市委领导形成共识:一定要突破“瓶颈”,打破“坚冰”,高瞻远瞩地提出了“贯通南北”(建长江大桥和合铜公路)、“连接东西”(建铜九铁路和对外口岸)的发展战略,形成纵横交错,立体交叉,公路、铁路、水路全线辐射的大交通网络体系。而建桥,就是“破冰之旅”的第一硬仗。在于汉文等老领导的奔走呼号下,大桥立项已初见曙光。省政府正式成立了路(合铜公路)桥( 铜陵长江大桥)建设指挥部。一位省领导出任指挥长,省交通厅领导和我任副指挥长。我陪着他们从江南跑到江北,选桥址,勘路基,马不停蹄。合铜公路选址就是那次决定的。工作虽辛苦,但心里高兴。为了加快大桥建设,市五大班子领导齐聚江心,邀请省内外各家媒体到现场,为开钻仪式“造势”。另一方面,扩建铜陵电厂,增加两台12.5万千瓦发电机组,初步缓解了电力紧张局面。三是狠抓机关作风和行风建设。为此,制订了一系列规章制度。如:集思广益,让中层干部参与政府的民主决策;分层管理,责任到人;接受监督,依法行政;遵纪守法,清正廉洁等,创造一个适宜创业、投资的良好环境。我告诫干部:“改革开放,不是不要方向;解放思想,不能胡思乱想。”一门心思抓经济,集中精力搞建设。锅里有了,碗里自然就有了。
我在政府任职时间不长,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,与其他领导相比微不足道。但能为家乡建设出一份力,尽一份心,我深感欣慰。
如今,宏伟蓝图已变成现实,日新月异的古铜都焕发出迷人的风采:道路宽,楼房高,环境美,城市更漂亮了;经济发达,物产丰富,生活条件改善,社会更和谐了。这是市委、市府历任领导共同努力的结果,是72万铜都儿女发扬铜都精神,建设美好家园的结晶。作为一个在这块土地上工作、生活了36年的铜陵人,我为此感到自豪,感到骄傲!
跋涉之三:从江南到云南,从云南到河南
仅当了10个月的铜陵市代市长,1988年11月,一纸调令将任克礼送到三千里之外的云南,任省委常委、组织部长。有“彩云之南”美称的云南,美丽但并不富饶,山高林密的贫困县比比皆是。四季如春的昆明,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,但任克礼却心系大山深处的村村寨寨。他下基层、访农户,搞调研、谋发展。他常带少量人员,拄一竹杖,越危山,涉险水,走村串寨访贫问苦,开展工作,考察干部。当省委组织部长5年,行程数万里,跑遍了全省的100多个县,访问了数十个少数民族居住地,在高原上留下了一串串脚印。
1992年,中央准备给他调整工作,问他个人有什么要求。他的回答是:“方位不限,岗位不限,干什么都行,最好离老家(安徽)近点。”其浓浓的乡思、乡情可见一斑。同年,他赴任河南省委常务副书记,1998年任河南省人大常委会主任。他将自己对工作过地方的感受概括为:“铜陵养育了我,安徽培养了我,云南锻炼了我,河南重视了我。”
频繁的迁徙,频繁的换位,易也好,难也罢,作为一名中共党员,任克礼从不计较个人得失,时刻听从党召唤,一声号令,义无反顾地走遍天涯海角。正如一首新民歌所唱:“我是革命一块砖,哪里需要哪里搬!”